克鲁伊夫，绿茵场上的哲学家

绿荫场上的哲学家

缅怀约翰·克鲁伊夫，全攻全守战术最伟大的空间阅读者

米歇尔·福柯在1967年写道：“当今这个纪元也许将超越这个空间内的所有纪元。”不过，甚至当这位法国哲学家还在构思“其他空间”并探索人类的空间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以最不可能的方式印证他的猜想。

两年前，一位年轻人接过了荷兰最负盛名的足球俱乐部阿贾克斯的教鞭。在里努斯·米歇尔斯麾下，阿贾克斯迅速崛起登顶荷甲联赛，并在之后不久成为了欧洲霸主。等到福柯公布他的“空间纪元”猜想的时候，米歇尔斯的球队就已经以全攻全守足球闻名于世了，在这种战术中，对空间的掌控决定了一切。而这个空间的核心是一名将会改变世界足坛的球员——约翰·克鲁伊夫，他在与癌症进行了一场长期的较量后，终于在3月24日溘然长逝。

全攻全守的足球打法最早可以追溯到杰克·雷诺兹，这位英国人在阿贾克斯的执教生涯断断续续，贯穿整个20世纪上半页。受到启发的米歇尔斯将雷诺兹的战术理念提炼为如今广为人知的全攻全守足球。在米歇尔斯更为先进的打法中，对空间的掌控至关重要。在本方控球时，他的球队会注意扯开空间。在对方控球时，他们会努力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结果就是，对整个球场的掌控力成为决定比赛胜负最重要的因素，而阵型则退居次席。在寻找或压缩空间的过程中，球员们得不断变换场上位置。后来，意大利功勋教练阿里戈·萨基曾这样满怀崇敬地描述这种战术：“20世纪70年代的荷兰队···真的把我彻底迷住了。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迷。电视屏幕太小了；我感觉如果看不到整个球场，我就无法理解他们在做的事情，更别提欣赏它了。”

约翰·克鲁伊夫（这个成长于与世隔绝的混凝土之乡Betondorp的纤瘦男孩）居然能在一套寻求掌控场上空间的战术体系中大放光芒，这着实令人感到意外。尽管名义上是一名中锋，但是克鲁伊夫在场上扮演的是自由人的角色，他的任务是充分利用对手阵型中的缝隙。近几年来，托马斯·穆勒（效力于拜仁慕尼黑的德国国脚）用德语混合词Raumdeuter给这个角色打上了标签，即空间阅读者。对于在20世纪60年代首创这个位置的年轻荷兰前锋来说，对空间的利用是首要的。正如克鲁伊夫的队友巴里·许尔斯霍夫后来所述：“我们无时无刻都在谈论空间。克鲁伊夫总是在说别人应该往哪儿跑位和站位，还有什么时候不应该移动位置。”

球员阶段的克鲁伊夫作为全攻全守足球的标志性人物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效力阿贾克斯期间，他赢得了欧洲俱乐部杯的三连冠，还捧起了八座荷甲联赛冠军奖杯。之后他帮助巴塞罗那夺回了阔别十几年的西甲冠军；在职业生涯最后一年还为费耶诺德捧回了一座荷甲冠军奖杯。但是他的荣誉陈列室还少一座重要的奖杯：世界杯。1974年，荷兰队在决赛中以1-2败在前西德脚下，与世界杯擦肩而过。奖杯或许落入德国人之手，但该届比赛却因为克鲁伊夫的两次灵光一闪而被人铭记。第一次发生在与瑞典的小组赛：凭借一个惊世骇俗的假动作（人称“克鲁伊夫转身”），这个荷兰人轻松过掉防守队员，在对手紧密的防线中硬生生撕开一个狭小的空挡。第二次发生在决赛的刚开场不久，凭借开球后连续16脚不间断传球，克鲁伊夫从德国队的中场长驱直入赢得一个点球，在这一连串配合中，荷兰队的跑动范围覆盖了球场的每个角落。对手连球都没碰到，荷兰队居然就进球得分了。

1984年退役后，克鲁伊夫在球队经理人的位置上延续了全攻全守足球的传统。从他挚爱的阿贾克斯开始，克鲁伊夫贯彻了与米歇尔斯一脉相承的战术价值观——本方控球的时候寻找空间，失去球权的时候封堵对方的空间。正是有了克鲁伊夫打下的坚实基础，阿贾克斯才能在范加尔率领下凭借更加机械的全攻全守足球在1995年赢得欧冠冠军。不过，克鲁伊夫最宝贵的遗产却留给了巴萨。1988年，当他回到这支加泰罗尼亚球队任经理的时候，巴萨在过去28年里仅赢得过2次联赛冠军。但是从那以后的27年里，他们已经赢了13次联赛冠军，还有5次欧冠冠军；在他执教下，巴萨勇夺西甲四连冠，并首次举起了欧洲冠军杯。在他之后的每任教练都是全攻全守足球的忠实拥簇。尽管每个人的执教风格可能有所不同，但基本理念是一致的：空间决定一切——如果你能掌控空间，你就能赢。

克鲁伊夫给巴萨留下的遗产已经改变了整个足坛。在进入上赛季欧冠联赛的四分之一决赛的八支球队中，有四位主教练曾在20世纪80年代中晚期效力过巴萨。今天的巴萨、拜仁、大巴黎、曼联、阿贾克斯和埃因霍温的主教练都曾在1996年到2000年间或作为球员或作为工作人员效力于诺坎普。随着大量欧洲教练接受巴萨风格的培训，克鲁伊夫的理念仍在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作为他门下高徒之一的瓜迪奥拉曾说“克鲁伊夫造好了教堂；我们的工作只是对它进行维护和修缮。”